相較於札幌的現代化，我愛小樽的復古與恬靜更多。
旅行第二天於上午八點甦醒，在腦海中換算了台灣時間才七點，我因為旅途疲累在心中掙扎。M先生提醒我，北海道黑夜在下午四點半來臨，若無法早點出門只怕會錯過許多東西。我在心中無聲抗議，懷疑旅途是否該如此奔波，直到出門吃了早餐，熱咖啡暖和了在12度低溫中出門的身體後，才又興奮的翻閱旅遊書與M先生熱絡討論小樽。
透過旅行認識一個人，迅速而貼近。旅途中，M積極講效率，我重感覺戒急躁；我喜歡追問感覺，他慣於把自己融入自然而少發言。發現個性差異後，只好提醒自己了解別人是用來改變自己，也因此發現M先生除了掌控時間與目的性外，其餘部分幾乎隨和得可以，你會發現人對「原則」總有各種原因的堅持，並且硬如頑石。
有時以為習於旅途流浪的人總會多點飄蕩的率性，我卻看到旅行揉去M的情感與情緒，偶爾見他欣賞美景的模樣與眼神，他的身體四周看不出流動的情感，只有他與自然安靜互動的影子。認識北海道的同時，我也透過旅行認識這個男人，沒想到我我卻在無形中被改變了。
我學會忘掉自己的聲音，遺忘「自我」，懂得傾聽景色的聲音，這是小樽給我的改變。
小樽以人工運河、石造倉庫和盛產玻璃、音樂盒而聞名，踏上北海道城鎮街道以來不曾見過一輛機車，街道上的汽車也寥寥可數，這讓新鮮空氣得以滋潤我們的肺。離開小樽車站沿著中央通接臨海港，斜坡路上可以遠眺海邊，頗有異國風情。我們首先經過北海道第一條鐵道「舊手宮線」，幾株楓紅綻放在仍不願變色的綠樹間，陽光刺眼，心情卻是愉悅的。
乍見具有盛名的小樽運河，我大喊：「到了耶，真的好漂亮。」早期為方便輸送海港運來的貨物而挖鑿的人工運河，經過多年後封掉多段運河後仍保留這段，運河旁的石造倉庫而今改建成餐廳與食堂，搭配上運河邊的瓦斯燈，充滿異國風味的小樽運河，極富風情。
穿梭在小樽市街，一棟棟日式古建築復古而親切，我對著M笑：「親切感在於台灣曾被日本殖民過五十年，這樣的親切感算是被殖民地居民的後遺症吧。」北一哨子三號館保留了保暖軟石建造的設計，抬頭一望，頭頂還有一根根橫樑穿過，我想起小時候住過的日式宿舍。小樽的一切我都愛，與M牽手漫步在街道上，下午三點整教堂前的蒸氣時鐘響起嗚嗚鐘聲，街道上的人群停下來仰望著鐘。蒸氣鐘響完，另一處的鐘聲又響起，夕陽餘暉下我看著M的背影，心情竟有些激動。
為了等待小樽運河在夜晚的風貌，我與M在8度低溫中等待暮色降臨，斜陽打在運河上、瓦斯燈亮起、探照燈亮起，燈光照亮運河牆面，光影萬千，運河容貌萬化。我坐在運河邊拉著毛帽和外套看M拍照，偶爾他走回來身邊給我搓手取暖怕我感冒，我問：「欸，這麼浪漫耶，你有什麼話要說?」他答：「漂亮嗎?會不會很冷?」我笑：「這就是浪漫的問題喔，真的很不應景欸。」
北海道保留了古建築，讓後人認識歷史也受惠於觀光，台灣的一切對照下嚴重落後。我不明白，台灣民眾為什麼願意隨著政治人物起舞追逐意識形態，而不願為台灣觀光而努力。是因為我們目光狹隘嗎?世界好大，旅行教導我學會謙卑，甚至，連「我」也可以遺忘。也許，連「我」都遺忘後，才不會汲汲營營於生存，讓我們學會怎麼讓彼此更好。
我對世界，仍有許多困惑，旅行途中，它們總是逐一冒上來。或者，我不僅透過旅行認識北海道、認識M先生，也在認識自己。
(2008/12/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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